“拖欠薪水”、“老板PUA”、“违法解雇”、“面试骗计划”、“工伤不补偿”……点开“诚信点评”小程序的热门话题，你可以找到简直全部会让求职者们感到恐惧的字眼。在这些热门话题下，来自不同区域、不同职业、不同公司的上万篇曝光贴，凑集出了这个年代打工人们困难的生计图景。

郑毅的朋友也是其间的一员。两个月前，他接到深圳一家公司的面试约请，坐了一个多小时地铁去到面试地址，才发现自己应聘的那家公司本来并不想招人，HR仅仅为了完结公司的成绩要求，才组织了面试。在一家科技公司做小程序产品司理的郑毅听到这段阅历后，在替朋友不平的一同，也感到疑问：为什么从来没有哪一家大公司测验过做一款软件，为求职者们供给一个找作业的“避坑攻略”呢？

郑毅测验着在网上检索其他相似的“求职上圈套”事例。他很快发现，在求职中遭受不公正对待的作业简直随处可见，在各个交际媒体上输入“企业避雷”、“虚伪招聘”等等关键词，都能看到很多求职者共享的“血泪史”。在豆瓣“你遭受的招聘暴力”这一个话题下，有4136个人共享了自己的阅历。不过，这些内容涣散在不同的渠道上，往往与各类文娱内容掺杂，很难在海量的信息流中激起水花。

郑毅认识到，在作业市场萎缩、无数人“结业即赋闲”的当下，一个遍及却难解的问题是：用人企业与应聘者之间权力、信息的极大不对等。比较于公司能对每一个应聘者进行翔实的“背调”，求职者大多数时分能获悉的公司状况却适当有限，尤其是那些与切身利益相关的问题：招聘广告上的内容是真是假？公司会不会拖欠工资？老板的人品、性情怎样？郑毅由此萌宣布了做一款“企业点评”小程序的主意：能不能建立一个渠道，供人们共享、沟通自己的求职踩雷阅历，经过揭露通明的企业点评方法，协助求职者们避开一些风评欠好的企业？

比较一款APP的开发一般需求数十人乃至上百人的团队，并消耗数月的时刻，小程序显然是一个试错本钱更低的挑选——它的开发门槛低、所需时刻短，依托于渠道已有的流量池，运营所需的本钱也更低。这也意味着，小程序的开发者们可以具有更大的自由空间，去测验那些“不挣钱的”，或是大公司们不敢做、不愿做的作业。

第二天，郑毅联络上自己的工程师朋友老贵，两人都对这个主意感到兴奋不已，并决议马上付诸实践。开发团队就这样凑成了——郑毅是产品司理，而老贵担任前后端一切的开发使命。

关于以盈余为意图的软件开发而言，这种随意和激动好像是稀有的，乃至注定失利的。但郑毅不太乐意去想这些作业。“其时也没有想过这个小程序能走多远，以后会怎样样，便是怀着测验的心态去做。”郑毅说完，又弥补了一句：“总要有人踏出*步。”

老贵是一位公认的技能才干极强的全栈工程师，一同也是一名特别的听障患者。大多数时分，残障的现实让他的技能才干被面试官彻底忽视了——即使后者才是完结作业的必要条件。在确认了要做这件过后，两人便着手开端策划。由于之前有过开发“曝光职业老赖”小程序的阅历，郑毅和老贵决议就在从前小程序的基础上对功用进行修正和完善，进一步紧缩开发的作业量。

依照郑毅开端的幻想，“诚信点评”是一个“聚集零星信息的论坛”。每个用户登录后，都可以在小程序里共享求职避雷的信息，并配上证明的图片。每条帖子发布时都需求挑选一家相关的“被曝光企业”，挑选后，企业的工商信息也会同时显现在帖子中。郑毅的主意很简略：把咱们遇到的问题会集在一个渠道上，便利有需求的用户一同评论、检索、避雷。

一个月后，这款名为“诚信点评”的小程序静悄悄地上线了。郑毅发布了几条克己的图文视频，介绍小程序的功用。开端，视频的流量平平，播映数在几万到几十万之间徜徉。

图│该小程序的主页界面

或许是人们认识到了这样一个小程序的“易逝”，在微博、抖音、B站上，逐步开端有人帮小程序自发宣扬了起来，呼吁咱们“赶忙去用”，由于“估量过不了几天就会被封掉”。

五一劳动节前后，一家媒体看到郑毅的视频，联络他做了报导。很快，“男人做小程序曝光全国不诚信公司”便登上了当天的微博热搜。依靠着互联网上的“口耳相传”，新的用户开端源源不断地涌入小程序。

在一篇发布于4月25日的帖子里，一个女孩记载下自己的阅历：“对外早十晚六一周四天，面试又说写错了是早九晚十一一周五天，写着不加班，但还想让人签自愿加班的确认书，免费加班。合同里还有奇葩内容，第八条‘如在店肆兼职期间产生任何意外损伤等事情，由自己自行解决，均与甲方无关，乙方乐意一切医疗费用自理，医疗期间甲方不付出劳务费用’，这是不是太不把人当人了！”帖子的配图里，是一份来自“如喜文明传达（广州）有限公司”的劳务协议和确认书。

在小程序的评论页面，求职者们的愤恨简直是有形的。有人郑重地揭露了自己的身份证号，告发公司以极低数额交纳五险一金；有人曝光自己在作业中遭受司理的性骚扰，但因办公室中没有监控，只能不了了之。更多的愤恨来自于那些好像早已被“习以为常”的职场现象：加班没有加班费、试用期没有薪水、入职后薪资和招聘启事上不符、作业时遭到上司的凌辱和咒骂……一位用户在“诚信点评”的微博话题下评论道：“本来咱们都是一肚子苦水，但为了日子又不得不忍辱负重。”

为了给这个满载愤恨的小程序注入一股正能量，郑毅测验在原有评论区之外增加了别的一个板块“神仙公司”，鼓舞用户引荐自己所认可的公司。但一个月曩昔，各地“神仙公司”的评论量乃至没有到达“避雷公司”的百分之一。

图│用户共享自己在求职中遭受不公正待遇的阅历

5月12日，郑毅在抖音上发布了一条喜报：“诚信点评全网服务用户打破一百万”。

用户访问量破百万后，审阅的压力和质疑、要挟也随之而来。宣布喜报后没多久，郑毅就接到了一通自称是国企作业人员打来的电话，原因是有人在“诚信点评”里曝光公司的领导“要移民”。关于国企高层而言，这是极为严峻的指控。来电者要求郑毅马上删帖，不然便申述诋毁、损害名誉权。电话里，郑毅不愿许诺删去，只说可以帮助问问发帖的人。“咱们严厉看守两个准则，*个准则是永久不自动删帖；第二个是严厉保护用户的隐私。”郑毅说。挂掉电话，郑毅联络上发帖的用户，讲了状况，问用户是否乐意自己删去那篇帖子。

“假如那个人不乐意自己删掉帖子怎样办？”我问郑毅。

“那就让他们先告吧，告了咱们再来看下一步怎样处理。”郑毅简直想也没想地回答道。

“那你们怎样区分渠道上这些用户发的帖子的真实性呢？”我紧接着问道。这个问题也是大多数运用者的顾忌：究竟“诚信点评”的大部分帖子都触及对企业指名道姓的批判，虚伪、夸张的内容一旦呈现，小程序被企业“找麻烦”，乃至被逼关停的概率也将比其他渠道大的多。

“无法区分。”郑毅再一次给了我一个简练的答复。

这个答案听起来有些荒谬，但细想起来也的确是一切渠道都面对的问题。“就像我现在去录个视频，说你欠了我 100 万，我就宣布去了，请问渠道怎样区分真伪呢？”郑毅反诘我。

现实上，直到今日，郑毅也没有认真思考过小程序的未来走向和种种潜在的风险。又或许，只要削减对风险的幻想，才干促进他持续做下去。“大部分的帖子，咱们看他的描绘也大概会清楚他说的是现实。”郑毅用一种简略到近乎质朴的逻辑来解说这种信赖：“由于咱们现在也没有影响力，所以不大会有人由于和这家公司有仇来这儿诬害。或许这家公司的领导对我很好，我现在离任了，忽然到这个渠道上面的曝光说这家公司的领导对我性骚扰。没有人会这么无聊，对吧？咱们的审阅规范只能不断完善，比方现在，假如内容触及了隐私、党政，或许触及到了孩子，咱们就会驳回去。”

让郑毅感到安慰的是，在这个“蚂蚁搏大象”的故事里，不是只要他和老贵两个人。现在，小程序由20多位志愿者一起运营着，别离担任内容审阅、宣扬、开发、UI规划、法务、客服和招募。宣扬组的志愿者小凯在几个月前被违法解雇，靠副业保持根本的温饱。参加志愿者团队后，他规划了一份“黑心企业”主题的PPT模板，向一切人免费揭露。“我知道这种资料掀不起什么风波，只求多一点人知道。”小凯在自己的交际媒体里写道。

某种程度上，“诚信点评”更像是一个呈现在互联网诞生初期的产品：过于理想化的方针、不算太完善的产品规划、匿名的评论气氛、去中心化的运营，以及开发者也想不明白的变现方法。当下，广告费分红是“诚信点评”首要的营收来历，郑毅说，每天能收到十多块钱。不过这部分钱现在也全都投入新的UI规划中了。除此之外，郑毅5月份还获得了3587元的打赏，来自248个用户。

作为小程序开发者，郑毅感到，当下的小程序开发职业现已进入了十分老练的阶段。关于一些开发小程序的大公司，他们现已可以做到依据地点的职业直接装备板块，确保小程序在极短的时刻内上线，而且运营保护也由他们彻底接受。因而，小程序关于一些需求操控本钱，或许是仅仅想做试点的项目来说，其实是十分好的挑选。

他告诉我：“其实咱们最近几年做的都是自己的项目，很少接外面的项目来做。咱们挑选做小程序首要仍是由于运用微信的人十分多，超越12亿，小程序有一个*的长处便是不必下载，即使咱们更新的内容的话，用户不需求更新就可以直接运用。小程序简直成为了一切现在现已有独立APP的程序或许一些大公司的标配，他们都经过小程序为用户供给服务。这其实也挺好，最终便利的也是用户。”（受访者为化名）